凸变英雄X之归零者精选章节
手腕上的数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，死死烫在李响的视野边缘——0。不是荧蓝，而是刺目的、不断闪烁的猩红。每一次闪烁，都伴随着头盔内置系统冰冷刻板的警报：“警告！信赖值归零！精神污染风险：极高！请立即前往净化中心！重复，请立即前往净化中心！”
声音不大，却像钢针扎进耳膜。李响猛地抬手，不是去按那个烦人的警报静音键（他试过，没用），而是用覆盖着肮脏金属手甲的拳头，狠狠砸在驾驶舱布满裂纹的仪表盘上！
“哐！”
一声闷响。几块塑料碎片崩飞。闪烁的红光和警报声，只是短暂地卡顿了一下，随即又顽固地、不知疲倦地亮起、响起。
“操！”李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，声音嘶哑干涩，像砂纸摩擦铁锈。他扯下头上那个破旧得露出发黄海绵内衬的头盔，狠狠掼在副驾驶满是油污和空营养膏包装袋的座位上。一股混合着汗馊、机油和劣质合成食物残渣的浓烈气味，瞬间在狭小的驾驶室里弥漫开来。
他喘着粗气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手腕上那个猩红的“0”。归零。一个彻头彻尾的“归零者”。在这座城市，这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你不再是人，甚至不再是一份数据。你是一块行走的恐怖粒子磁铁，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污染源，一个被所有系统自动标记、被所有“正常人”本能排斥和恐惧的垃圾。
车窗外，是“锈蚀区”永恒的黄昏。铅灰色的天空低垂，压着远处城市核心区那些直插云霄、闪烁着各色英雄广告的摩天巨塔模糊的剪影。近处，是扭曲断裂的高架桥残骸，锈迹斑斑如同巨兽骨架的废弃工厂，以及低矮、杂乱、用废弃金属板和塑料布勉强拼凑起来的贫民窟。空气里永远飘荡着一股铁锈、垃圾焚烧和某种化学制剂混合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。
这里是他这种“垃圾”唯一的容身之所。一台老掉牙的、改装过的“铁甲虫”重型工程外骨骼，就是他全部的家当和谋生工具。此刻，这铁疙瘩正吭哧吭哧地停在一片巨大的工业废料堆旁。小山般的废弃金属构件、破损的合成材料、扭曲的管道……散发着陈腐的金属味和淡淡的辐射警告。
“喂！‘零蛋’！发什么呆？等着下崽呢？” 一个粗嘎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，从旁边另一台更破旧、喷着“废铁王”涂鸦的工程机甲里传来。说话的是疤脸，这片垃圾场的小头目之一，脸上横亘着一条蜈蚣似的旧疤，手腕上的数字是18，不高，但足以让他在这里耀武扬威。
李响没搭理他，只是默默拉下脏兮兮的操纵杆。铁甲虫粗壮的液压臂发出沉闷的呻吟，巨大的合金钳口张开，狠狠咬向一堆混杂着锈铁和破损绝缘材料的废料。他需要把值钱的金属分拣出来，送到黑市回收点，换几支劣质的营养膏，或者……如果运气好，能搞到一小瓶劣质的抗污染阻断剂，暂时压制一下体内蠢蠢欲动的恐怖粒子。
“啧，聋了？”疤脸的声音带着被忽视的恼怒，他那台“废铁王”故意朝李响这边挪了挪，粗壮的机械腿在地面刮擦出刺耳的噪音，“听说你昨晚又‘犯病’了？东区老库房那边动静不小啊？没把你自己那点破烂骨头架子给拆了？”
李响的动作顿了一下。头盔里冰冷的警报声似乎更刺耳了。昨晚……破碎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：剧烈的头痛，眼前诡异的色彩扭曲，一种无法抑制的破坏欲和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心脏……他好像失控了。拆掉了一堵废弃的墙？还是砸烂了什么？记不清了。只记得最后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冰冷的铁皮上，手腕上那个猩红的“0”在黑暗中无声地嘲笑着他。
“关你屁事。”李响的声音透过外骨骼的扩音器传出，沉闷得像两块生锈的铁板在摩擦。他操纵铁甲虫，将一大块扭曲的合金梁粗暴地甩进身后的分类斗。金属撞击发出巨大的噪音。
“嘿！脾气见长啊？”疤脸怪笑一声，“一个‘零蛋’，装什么硬气？信不信老子把你那身破铜烂铁拆了当废铁卖？顺便把你这个污染源举报给‘清洁队’，还能换俩赏钱！”
“清洁队”三个字，像冰冷的毒蛇钻进李响耳朵。那是专门处理“高危归零者”和失控污染体的队伍，手段……极其“高效”。
一股混合着愤怒和冰冷恐惧的战栗瞬间掠过李响的脊椎。他猛地扭头，覆盖着粗糙金属面罩的头部转向疤脸的“废铁王”。面罩下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，透过狭小的观察窗，死死盯住对方。一股无形的、压抑的、带着血腥味的戾气，无声地从他那台伤痕累累的铁甲虫上弥漫开来。
疤脸被他看得心里发毛，那猩红的“0”在视野里仿佛燃烧起来。他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：“妈的，晦气！” 操纵着他的废铁王，骂骂咧咧地转向另一堆废料，没敢再挑衅。
李响转回头，继续沉默地分拣垃圾。每一次液压臂的伸缩，每一次金属的撞击，都像是在和他体内那股冰冷粘稠的黑暗力量对抗。汗水浸透了内衬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。头盔里的警报声和他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，成了这废土黄昏唯一的背景音。
手腕上的“0”，猩红刺目，永不熄灭。
收工的信号是远处城市核心区方向，那些高耸的英雄巨幅广告牌次第亮起。流光溢彩，宣告着另一个世界的繁华与安全。李响的“铁甲虫”吭哧吭哧地驶离废料场，沉重的履带碾压过坑洼不平、积满污水的路面，驶向锈蚀区深处一片更加荒凉破败的区域。
这里曾是工业区的边缘仓库，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低矮歪斜的铁皮屋。李响的“家”是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巨大废弃储油罐，入口用厚重的、锈蚀的合金闸门封着，上面布满了他自己焊上去的加固件和简陋的感应陷阱。
铁甲虫停在罐体旁，沉重的引擎熄火，发出几声无力的咳嗽。李响艰难地从狭窄的驾驶舱爬出来，脱掉那身沉重的工程外骨骼骨架。冰冷的夜风立刻包裹了他只穿着单薄工装背心的身体，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他活动了一下僵硬酸痛的关节，每一次骨骼的摩擦都带着细微的呻吟。
他走到油罐厚重的闸门前，伸出右手。手腕上那个猩红的“0”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，格外刺眼。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将手腕内侧靠近门上一个不起眼的感应区。
“滴——身份识别：李响。状态：归零者。污染指数：高危。权限：最低。” 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起。厚重的合金闸门发出沉重的“嘎吱”声，缓缓向一侧滑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
一股更浓重的、混杂着机油、铁锈、陈年灰尘和他自己汗馊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李响侧身挤了进去。
里面空间很大，但极其昏暗。只有几盏用废弃电池驱动的应急灯，发出惨淡的、摇曳不定的白光。空气沉闷而冰冷。巨大的罐体内部，被他用捡来的金属板和废弃集装箱分割成了几层。底层堆满了各种废弃零件、工具和他赖以生存的工程外骨骼备用件，杂乱得像怪兽的腹腔。一条锈迹斑斑的铁梯通向上面一层，那是他睡觉的地方——一张用废弃汽车座椅改装的床铺，旁边散落着空掉的营养膏管和几个空酒瓶。
李响没有开灯，摸索着走到角落一个用防水布盖着的、半人高的设备前。掀开防水布，露出一台布满仪表和指示灯的老旧机器——一台黑市淘来的、随时可能报废的便携式“精神污染指数扫描仪”。这是他监控自己体内那颗定时炸弹的唯一手段。
他熟练地戴上连接线，将几个贴片按在自己太阳穴和胸口。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。按下启动按钮，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，几个黯淡的指示灯艰难地亮起。小小的屏幕上，代表精神污染指数的曲线剧烈地上下波动，数值在临界阈值附近危险地徘徊，时不时还刺出几个代表“异常活跃”的尖锐峰值。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疲惫而麻木的脸。
“妈的……”他低声咒骂，扯掉贴片。结果在意料之中。归零者的身体，就是恐怖粒子天然的温床。每一次情绪波动，每一次体力透支，甚至每一次呼吸，都可能成为点燃那冰冷黑暗的引信。昨晚的失控，就是一次小小的预演。
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爬上铁梯，瘫倒在冰冷的汽车座椅上。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，但大脑却异常清醒。手腕上那个猩红的“0”在昏暗的光线下，像一个永不闭合的伤口。他闭上眼，试图入睡，但破碎的记忆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。
不是锈蚀区的垃圾和污水，而是明亮的、一尘不染的办公室。巨大的落地窗外，是城市璀璨的夜景。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，手腕上曾经稳定的数字是85——一个属于“星耀经纪”王牌经纪人的体面数值。他面前站着那个被他一手发掘、捧上神坛的英雄——“炽焰”。年轻人穿着最新款的流线型战甲，脸上洋溢着被无数粉丝宠爱的自信光芒，手腕上的数字是1,532,000。
“响哥！下个月的排位赛，赞助商那边……”炽焰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张扬。
“放心，都谈妥了。”李响的声音平静而笃定，翻看着手中的全息平板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行程表和形象管理细则，“你的人设是‘永不退缩的守护者’，记住，无论发生什么，镜头前，你必须是完美的。”
然后是那场该死的联合行动。追捕一群失控的恐怖粒子污染体。本该是英雄们刷信赖值的表演场。他和炽焰的小组负责侧翼包抄。一切都按剧本进行，直到……一只伪装成重伤市民的、高阶污染体在他们预定的“救援点”突然自爆！
粘稠的、带着剧毒和精神污染的紫黑色浆液如同暴雨般泼洒！刺耳的尖啸直冲脑海！李响眼睁睁看着冲在最前面、试图“保护”那个“市民”的炽焰，瞬间被那粘稠的黑暗吞噬！年轻人脸上的自信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取代！他身上的能量护盾如同肥皂泡般破碎，华丽的战甲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！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炽焰的惨叫撕裂了通讯频道。
李响离爆炸点稍远，但那致命的浆液也溅到了他的防护服上！更可怕的是那海啸般涌来的负面情绪——绝望、被背叛的愤怒、彻底的虚无！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投入了冰与火的炼狱！手腕上那稳定的“85”开始疯狂闪烁、下跌！
跑！必须立刻启动净化程序！否则他也完了！
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脑海。他看着在紫黑色粘液中痛苦挣扎、信赖值断崖式暴跌的炽焰，看着年轻人眼中那绝望的求救信号……
李响猛地转身！用尽全身力气，朝着远离污染源的方向发足狂奔！将炽焰撕心裂肺的惨叫和那团吞噬一切的黑暗，远远抛在身后！
“懦夫！” “叛徒！” “看看他干了什么！他抛弃了炽焰！” “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信赖值！他害死了英雄！”
铺天盖地的指责。媒体疯狂的围堵。英雄协会冰冷的调查。星耀经纪毫不犹豫的切割声明。他手腕上的数字，在无数人的唾骂和系统的惩罚机制下，一路狂跌，最终……归零。
他被剥夺了一切。身份，地位，财产，最后是作为“人”的资格。像一袋有毒的垃圾，被扔进了锈蚀区。
记忆的画面在“炽焰”那张因痛苦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脸上定格。李响猛地睁开眼，胸口剧烈起伏，额头上全是冷汗。黑暗中，只有手腕上那个猩红的“0”，像一只永不瞑目的眼睛，冷冷地注视着他。
他摸索着抓起一个空酒瓶，狠狠砸向冰冷的罐壁！
“咣当——哗啦！”
破碎的玻璃四溅。刺耳的噪音在巨大的油罐里回荡，最终归于死寂。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喘息，和那无处不在的、冰冷的警报声：
“警告！信赖值归零！精神污染风险：极高！请立即前往净化中心！重复……”
第二天，李响是被手腕上一阵剧烈的灼痛惊醒的。
不是警报的嗡鸣，而是皮肤下仿佛有滚烫的钢针在穿刺！他猛地坐起，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背心。低头看去，手腕上那个猩红的“0”周围，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，细密的血管像黑色的蛛网般凸起，一跳一跳地搏动着，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剧痛。
污染指数在飙升！昨晚的噩梦和强烈的负面情绪，如同最好的燃料，点燃了他体内沉寂的恐怖粒子！
“呃……”李响闷哼一声，挣扎着爬下床铺，几乎是滚下铁梯。他踉跄着扑到那台老旧的扫描仪前，颤抖着戴上贴片。
嗡——
机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。屏幕上的曲线不再是波动，而是如同失控的火箭般疯狂上蹿！数值早已突破了临界阈值，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，几乎要烧毁！屏幕上不断弹出刺目的警告：“精神污染指数：危险级！失控风险：极高！建议：立即进行强制净化！”
强制净化？李响扯掉贴片，发出一声绝望的冷笑。那意味着什么？被“清洁队”抓走，塞进冰冷的净化舱，像处理一块污染的废料一样，用强力的能量冲刷，直到体内的恐怖粒子被强行剥离或中和——运气好，变成白痴；运气不好，直接变成一堆灰烬。没有归零者能从“强制净化”中完整地走出来。
不行！不能坐以待毙！他需要阻断剂！强效的那种！现在！
他跌跌撞撞地冲向铁甲虫，甚至顾不上穿那沉重的工程骨架，只胡乱套上工装外套，抓起一把藏在驾驶座下的、磨得锋利的合金扳手塞进后腰。启动引擎，老旧的铁甲虫发出垂死般的轰鸣，履带碾过污水，疯狂地冲出储油罐，朝着锈蚀区深处，那片最混乱、最肮脏、也最有可能找到违禁药品的黑市聚集地——“鼠道”冲去！
手腕上的剧痛一阵强过一阵，视野开始出现诡异的色彩斑块和重影。耳边似乎有无数细碎、充满恶意的低语在盘旋。他死死咬着牙，嘴唇被咬破，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。汗水流进眼睛，带来一阵刺痛。
“鼠道”隐藏在巨大的废弃下水管道深处。入口狭窄隐蔽，弥漫着浓烈的尿臊、腐烂食物和劣质化学品的混合气味。光线昏暗，只有几盏摇曳的油灯，映照出拥挤摊位后一张张麻木或狡黠的脸。这里是锈蚀区的法外之地，归零者的最后集市。
李响跳下铁甲虫，无视周围那些或警惕、或贪婪、或带着赤裸裸恶意的目光，像一头受伤的困兽，跌跌撞撞地冲进昏暗的通道。他粗暴地拨开挡路的人，目光在那些摊位上快速扫过：劣质的合成食品，走私的零件，改装的武器……没有！没有他急需的阻断剂！
“老鬼！老鬼在哪？！”他抓住一个缩在角落、贩卖劣质止痛片的干瘦老头，嘶哑地吼道。
老头被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手腕上刺目的猩红“0”吓得一哆嗦，哆哆嗦嗦地指向通道更深处一个挂着油腻帆布的破旧摊位。
李响一把甩开他，冲向那个摊位。摊位后面，坐着一个穿着肮脏皮围裙、脸上坑坑洼洼、眼神如同秃鹫般阴鸷的胖子。他就是“老鬼”，鼠道最有名的黑市医生兼药贩子，手腕上的数字是25，不高，但足以让他在这里活得“滋润”。
“强效阻断剂！快！”李响冲到摊位前，双手重重拍在油腻的木板上，震得上面几瓶颜色可疑的药水一阵摇晃。他手腕上那暗紫色的蛛网纹路和猩红的“0”，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。
老鬼慢悠悠地抬起眼皮，浑浊的眼珠在李响扭曲的脸上和手腕上扫了扫，咧开嘴，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：“哟，这不是‘响哥’吗？稀客啊。怎么？体内那点‘小宝贝’又闹腾了？”他故意拖长了音调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。
“少废话！药！多少钱！”李响急促地喘息着，感觉体内的冰冷黑暗如同潮水般上涨，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。视野边缘的色彩扭曲越来越严重。
老鬼嘿嘿一笑，慢条斯理地从围裙底下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、装着浑浊紫色液体的玻璃瓶，在李响眼前晃了晃：“‘黑寡妇’，最新货，劲道够猛，能把你那点‘宝贝’压下去至少十二个钟头。一口价，”他伸出三根油腻的手指，“三百信用点。或者……”他贪婪的目光扫过李响停在通道口的铁甲虫，“……你那台破铁疙瘩。”
三百信用点？李响全身家当加起来也不到五十！更别提那台铁甲虫是他的命根子！
“你他妈抢劫！”李响目眦欲裂，体内的戾气再也压制不住，猛地探手，就想直接去抢！
“哼！”老鬼冷哼一声，动作却快得出奇！他肥胖的身体异常灵活地向后一闪，同时，摊位后面的阴影里，两个身材高大、手持粗陋金属棍棒、眼神凶狠的壮汉无声地踏前一步，堵在了李响面前！他们手腕上的数字都在15左右，不高，但对付一个濒临失控的归零者，足够了。
冰冷的棍棒带着风声指向李响的鼻子。威胁不言而喻。
李响的手僵在半空。体内的剧痛和翻腾的黑暗让他几乎站立不稳。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，缠绕上他的心脏。他看着老鬼手中那瓶浑浊的液体，那是他唯一的希望，却又遥不可及。
“没钱？没东西抵？”老鬼晃着瓶子，笑容恶劣，“那就……滚蛋！别死在我这儿，晦气！”他挥挥手，像驱赶苍蝇。
就在这时，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！紧接着，是几声惊恐的尖叫和金属碰撞的巨响！
“怪物！有怪物冲进来了！” “是失控的污染体！快跑啊！”
人群瞬间炸开了锅！恐慌像瘟疫般蔓延！人们尖叫着、推搡着，像无头苍蝇般乱窜！
李响猛地扭头！只见通道入口的方向，昏暗的光线中，一个扭曲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冲进来！那东西依稀能看出曾经是个人类，但此刻身体膨胀、畸形，皮肤呈现出恶心的紫黑色，布满了流脓的疮口！一条手臂异变成了巨大的、滴落着粘液的骨刃！它发出意义不明的、充满痛苦和饥饿的嘶吼，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！一个跑得慢的拾荒者被它挥舞的骨刃扫中，惨叫着飞了出去！
失控的归零者！彻底被恐怖粒子吞噬的怪物！
“妈的！真晦气！”老鬼脸色大变，也顾不上李响了，手忙脚乱地把那瓶“黑寡妇”塞进怀里，肥胖的身体异常灵活地缩进摊位后面，对着两个打手吼道：“挡住它！快！”
两个打手脸色发白，硬着头皮举起棍棒迎了上去。
混乱中，李响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老鬼塞药时，不小心从油腻围裙口袋里掉出来的一个小东西——一把黄铜色的、造型古旧的钥匙！那是老鬼存放真正“好货”的私人保险柜钥匙！李响以前给他“销赃”时见过！
机会！
体内的剧痛和黑暗的侵蚀在这一刻仿佛被强烈的求生欲暂时压制！李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决绝！他没有冲向怪物，也没有冲向出口，反而趁着老鬼和打手注意力被怪物吸引的瞬间，如同鬼魅般矮身冲到了摊位侧面！沾满油污的手快如闪电，一把抄起掉在地上的黄铜钥匙！
“你干什么？！”老鬼的余光瞥见，发出惊怒交加的吼叫！
李响根本不理他！拿到钥匙的瞬间，他转身就朝着通道更深处、老鬼那个用厚重铁板焊死的“库房”门冲去！身后传来老鬼气急败坏的叫骂和打手与怪物搏斗的怒吼、惨叫声！
手腕的剧痛和精神的侵蚀疯狂反扑！视野剧烈扭曲，耳边是尖锐的耳鸣和恐怖的呓语！李响感觉自己像在泥沼中奔跑，每一步都沉重无比。他冲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，颤抖着将黄铜钥匙插进锁孔！
“咔哒！”
门开了！一股浓烈的药味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！里面空间不大，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金属箱子！
李响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一个用密码锁锁住的银色小冰箱！那是老鬼存放真正高纯度阻断剂和兴奋剂的地方！他扑过去，举起合金扳手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密码锁！
“哐！哐！哐！”
火星四溅！锁体变形！
“拦住他！妈的！我的货！”老鬼的尖叫声在通道里回荡，伴随着怪物更加狂暴的嘶吼和打手濒死的惨叫！
“给我开！”李响双目赤红，如同疯魔，扳手最后一次狠狠落下！
“咔嚓！”
密码锁彻底碎裂！他猛地拉开冰箱门！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排封装好的注射剂！其中一种标签上画着狰狞的蜘蛛图案，正是“黑寡妇”！
李响抓过一支，毫不犹豫地撕开封装，对着自己脖颈的大动脉狠狠扎了下去！
冰冷的液体瞬间涌入血管！一股强烈的、仿佛冰锥刺入大脑的剧痛席卷全身！紧接着，是一种霸道的、摧枯拉朽般的压制力量！体内翻腾的冰冷黑暗如同被投入冰窟的沸水，瞬间被强行镇压下去！手腕上那灼热的剧痛和蔓延的暗紫色蛛网纹路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、变淡！视野的扭曲和耳边的呓语也迅速减弱、消失！
他靠着冰箱滑坐在地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淌下。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药效带来的冰冷麻痹感交织在一起。
通道里的战斗似乎结束了。怪物的嘶吼消失了，只剩下老鬼气急败坏的咒骂和打手痛苦的呻吟。脚步声朝着库房逼近。
李响挣扎着爬起身，将剩下的几支“黑寡妇”快速塞进怀里。他看了一眼手腕，那个猩红的“0”依旧刺目，但周围皮肤的不祥颜色已经褪去。他踉跄着冲出库房，迎面撞上老鬼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和两个打手凶狠的目光。
没有废话。李响眼中凶光一闪，在对方动手前，猛地将手中空掉的注射器狠狠砸向老鬼的脸，同时身体如同炮弹般撞开挡路的一个打手，朝着通道另一个出口亡命狂奔！
“抓住他！杀了他！”老鬼捂着脸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。
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和恶毒的咒骂。李响不管不顾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，在昏暗、混乱的鼠道中左冲右突，撞翻了好几个摊位，终于冲出了那令人窒息的管道，一头扎进外面锈蚀区冰冷的夜色中。
他扑到自己的铁甲虫旁，手脚并用地爬进驾驶舱，启动引擎！履带疯狂转动，碾过污水，将追赶而来的身影和咒骂声远远甩在身后！
直到驶离鼠道很远，确认暂时安全，李响才将铁甲虫停在一片废弃厂房的阴影里。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，剧烈地喘息。怀里的几支“黑寡妇”像冰块一样硌着他的肋骨。
暂时活下来了。用偷抢的方式。
他抬起手腕。那个猩红的“0”，在车窗外透进来的、城市核心区遥远的霓虹微光下，依旧闪烁着，像一个永恒的诅咒。
几天后，李响的“铁甲虫”再次吭哧吭哧地驶向那片熟悉的工业废料场。体内的“黑寡妇”药效还在，暂时压制着蠢蠢欲动的恐怖粒子，但手腕上那个“0”带来的冰冷隔离感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。
他刚停稳，疤脸那台“废铁王”就带着挑衅的噪音靠了过来。疤脸脸上那条蜈蚣疤似乎更狰狞了，他透过机甲扩音器，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丝……幸灾乐祸？
“哟呵！‘零蛋’！命挺硬啊？听说你前几天在‘鼠道’闹得挺欢？把老鬼的窝都给端了？够种！”疤脸怪笑着，“不过……你猜怎么着？今儿个，你这堆破烂，归老子了！”
李响心头一沉，透过铁甲虫的观察窗冷冷地盯着疤脸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疤脸得意地拍了拍他那台废铁王的操作台，“这片场子，昨天被‘废钢帮’盘下来了！规矩改了！想在这儿刨食，要么交保护费——一天一百信用点！要么……”他故意顿了顿，眼神像毒蛇一样扫过李响的铁甲虫，“……就把你这身吃饭的家伙什儿留下抵债！至于你？”疤脸嗤笑一声，指了指李响手腕的方向，“一个‘零蛋’，爱滚哪滚哪去！别在这儿污染环境！”
废钢帮？李响听说过，锈蚀区新崛起的一股势力，手段狠辣。疤脸显然是攀上了高枝。
一天一百？简直是明抢！李响全身家当也凑不出几个信用点。交出铁甲虫？那等于直接宣判他的死刑！没有这台机器，他连最基础的垃圾都处理不了，只能饿死，或者彻底失控变成怪物！
“没钱。也不交。”李响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，冰冷得像块铁。
“嘿！给脸不要脸是吧？”疤脸脸色一沉，“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！哥几个！把这‘零蛋’的破铜烂铁给我拆了！”
随着疤脸一声令下，另外两台喷涂着同样“废钢帮”涂鸦的工程机甲轰隆隆地围了上来，粗壮的液压臂高高举起，巨大的合金钳口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寒光！
李响瞳孔骤缩！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被逼到绝境的绝望，瞬间冲垮了药效带来的那点虚假平静！体内的黑暗力量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，开始疯狂躁动！手腕上刚刚褪去的暗紫色纹路，再次隐隐浮现！视野的边缘，诡异的色彩斑块又开始闪烁！
“滚开！”李响怒吼，猛地推动操纵杆！铁甲虫巨大的合金钳口带着风声，狠狠扫向逼近的一台机甲！
“哐当！”
金属碰撞的巨响震耳欲聋！火花四溅！被扫中的机甲踉跄着后退几步，操作员在里面破口大骂。
“妈的！还敢动手？弄死他！”疤脸彻底怒了！三台机甲同时扑上！巨大的钳口、沉重的撞锤，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向李响的铁甲虫！
李响双目赤红，凭借着多年在锈蚀区挣扎求生的经验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劲，操纵着老旧的铁甲虫在围攻中左支右绌！每一次格挡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！外装甲上瞬间布满了凹痕和刮痕！驾驶舱剧烈晃动，仪表盘上几个指示灯闪烁了几下，彻底熄灭！
他不是战斗型机甲！面对三台明显改装过、更具攻击性的家伙，完全处于下风！
“抓住他！把他从那个铁王八里揪出来！”疤脸狞笑着，操纵他的废铁王，用巨大的钳口死死卡住了李响铁甲虫的一条机械臂！
另外两台机甲立刻扑上，沉重的撞锤狠狠砸向铁甲虫相对脆弱的关节连接处！
“砰！咔嚓！”
令人心碎的断裂声！铁甲虫的一条小腿关节在重击下彻底变形、断裂！庞大的机身猛地向一侧倾斜！
李响在驾驶舱里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侧壁！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上，眼前金星乱冒！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！
完了！铁甲虫失去了一条腿，行动能力大打折扣！成了砧板上的肉！
“哈哈！废了他！”疤脸狂笑着，另外两台机甲的钳口和撞锤再次高高举起，瞄准了铁甲虫失去平衡的躯干和驾驶舱位置！这一下砸实，驾驶舱里的人不死也残！
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！李响看着视野里那三台如同死神般逼近的钢铁巨兽，看着疤脸那狰狞狂笑的脸，一股前所未有的、冰冷到极致的绝望和暴戾，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轰然爆发！
“吼——！！！”
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、充满了痛苦、愤怒和毁灭欲望的咆哮，从李响喉咙深处迸发出来！这声音甚至压过了机甲引擎的轰鸣！
与此同时，一股粘稠的、如有实质的、令人作呕的紫黑色雾气，猛地从他手腕上那个猩红的“0”处爆发出来！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，瞬间笼罩了他整条手臂，并朝着铁甲虫的驾驶舱外疯狂扩散！
“滋……滋滋……”
被紫黑色雾气笼罩的铁甲虫外装甲，竟然发出了如同强酸腐蚀般的恐怖声响！坚硬的合金表面迅速变得黯淡、起泡、软化！
“什么鬼东西？！” “污染！他失控了！快退！”
疤脸和另外两个打手脸上的狞笑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惊恐！他们怪叫着，拼命想操纵机甲后退！但已经晚了！
那股源自李响失控边缘的、浓缩的恐怖粒子能量，如同找到了宣泄口！它顺着李响的意志（或者说，是那彻底失控的毁灭意志），猛地灌注到了铁甲虫破损的机体之中！
嗡——！！！
老旧的铁甲虫，全身的金属结构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、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恐怖嗡鸣！那些锈蚀的关节、断裂的管线、破损的液压缸，在这股黑暗能量的强行驱动下，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、违反物理法则的扭曲和变形！
“哐！咔嚓！嘎吱——！”
铁甲虫那条断裂的小腿，竟然被强行“焊接”上了一层流动的、散发着不祥紫黑色光芒的、由恐怖粒子构成的“肌腱”和“骨骼”！它猛地从倾斜状态站直！不，是更加狂暴地挺立起来！整个机体仿佛膨胀了一圈，覆盖上了一层流动的、粘稠的黑暗！原本用于挖掘的合金钳口，此刻边缘闪烁着惨绿色的、如同能量刀刃般的光芒！
它不再是一台工程机甲！而是一头被黑暗力量强行唤醒、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毁灭欲望的钢铁凶兽！
“死！！！”
李响的意识已经被暴戾和冰冷的黑暗彻底吞噬！他感觉不到疼痛，感觉不到恐惧，只剩下毁灭眼前一切的疯狂欲望！他发出非人的咆哮，残破的铁甲虫在他的意志（或者说，是恐怖粒子的意志）驱动下，那只流淌着紫黑色光芒的合金巨钳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，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爪，狠狠抓向离他最近的疤脸的“废铁王”！
“不——！！！”疤脸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惨叫！
轰——！！！！
金属被撕裂、被熔解的恐怖巨响，伴随着短促而凄厉的惨叫，在废料场的上空久久回荡……
更新时间：2025-07-07 05:37:02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