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来时风正暖精选章节
他把我当成另一个人爱了五年,直到我真的离开,他才红着眼说:林漾,别走——我认错了人,却真的爱上了你。
1 你是不是,从来都没爱过我
夜色下的写字楼玻璃映着她疲惫的身影,林漾拎着包走出会议室时,天色已黑透。整栋楼只剩她和清洁工的脚步声交错回响,像这座城市一贯的冷静与高效。
她的手机震了一下,是项目部临时群发来的通知:明早九点项目方向调整,全员开会。落款是新接手的甲方代表——季珩。
林漾站在走廊尽头,仿佛听见骨头“咔”一声轻响。她努力掩下翻涌上来的情绪,把手机关了静音。五年没见,他竟然一点预兆都不给,就这样,出现在她眼前。
从前她对他说一句“我要走”,换来的是一片沉默。他没追,也没问。现在倒好,转个身成了她职业命脉的生杀大权。
电梯下行时,她看着自己模糊的倒影,轻轻问了句:“你是不是,从来都没爱过我?”
没人能回答。她也早就不指望谁回答。
次日早会如约而至。林漾推门进会议室时,会议已经开始。她听见有人介绍:“这是我们这次的甲方总负责人,珩远集团副总裁,季珩。”
他站在那里,西装笔挺,目光疏冷,像一堵未经风雨的高墙。
“林漾。”他点了点头,语气平得像点名。
她唇角动了动,最终只回了一个字:“季总。”
会议中,他对她的方案毫不留情地推翻,用词之严苛,仿佛她是个刚入行的新人。
“这个逻辑不通,那张图表现力不足。还有这句文案,”他看着她的PPT页面冷笑,“你确定不是从网络抄来的?”
林漾没说话,她死死盯着他,不让眼里任何情绪泄露出来。直到会议结束,她才慢慢收拾资料,走出会议室。
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旁,季珩背着手站在那里,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。他像是早就等在那里,只是她推门走出那一刻,他才侧过脸。
“我们五年没见,你就用这份方案来敷衍我?”
林漾顿住脚,回头看着他,语气轻得仿佛隔着一场大雨:“是我敷衍你,还是你一直拿我当别人?”
他目光一闪,仿佛有什么裂开了,但下一秒就被冷意覆盖。
“你想多了。”
“是吗?”她笑了下,“那就麻烦季总,准备好迎接一份不敷衍的提案。”
她转身离开,手指却在口袋里无意识地紧握。那是她几年前搬家时,在一个旧包里翻出的项链坠子——那晚她丢在门口的东西,竟然悄悄回到了她身边。
她不知道是谁捡的,也不想知道。
可她清楚一点——如果这次还让他踩着自己往上爬,她这些年所忍、所躲、所藏的伤,就全都白费了。
会议室灯灭时,季珩望着她离开的背影,缓缓低头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同样的项链坠子。他的指尖微微发颤,像捏着一段不敢拆开的记忆。
可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看着那个背影,直到它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。
2 你以为你赢了?
雨下了一整夜,林漾却一夜无梦。
她已经太久没睡过这么沉,仿佛昨晚的那场针锋相对,不过是旧梦重演。
清晨六点半,天还没亮透,她准时起床,洗漱、换衣、化妆,每个步骤都精确到分钟。她不能让自己有半点迟疑,也不能给任何人看出她昨晚的失控。
推开窗,空气里是洗净浮尘后的清冷。她深吸一口气,唇角挂起一个熟练的职场微笑。
手机震动,是公司副总黎音的信息:“客户临时要求前置部分方案沟通,九点见面,你别迟到。”
林漾快速回复:“收到。”
发完才注意到时间是6:47,而信息的发送时间,是6:32。
她忽然意识到,黎音怕她情绪失控、躲避会议,才特意提早通知。
林漾将手机扣在桌上,靠在椅背上笑了笑。这种体面又疏离的“关心”,她曾在季珩那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。
八点五十五分,她准时抵达公司会议室。
季珩已经坐在那里,一身深灰西装,神情冷峻,像是昨晚根本没发生任何事情。
黎音低声提醒她:“他带了新秘书,是珩远集团的心腹,以后小心点。”
林漾点头,没有多问。她扫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女人,干练、沉默、戒备,不言自威。
她心里清楚,季珩这次不是来合作的,他是来清算的。
会议开始,林漾作为主负责人讲解新提案。她删去所有感性表达,只留下逻辑链条、数据分析与市场预判。字字精准,句句到位。
整整四十五分钟,没人插话。
最后一页PPT翻完,她看向季珩:“季总,有异议吗?”
他沉默地看着她,眼神平静得像水面下藏着暗流。
半晌,他才开口:“有。”
全场一震。
他慢条斯理地合上笔记本:“这个方案没有灵魂。数据堆砌得漂亮,但情绪方向缺乏打动用户的锚点。”
林漾轻笑:“你要的是情绪,不是结果?”
“用户买单的是感受,不是逻辑。”他看着她,淡淡道,“你以前不是这么干的。”
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她心里。
以前,她确实不是。
以前的她,为了打动他,会熬夜写十版文案,会在他一句无声里揣测七八层意思。她曾经以为,那就是“爱一个人”该有的样子。
可她错了。
她稳住声音:“我现在不是了。”
季珩看了她几秒,没有再说话,只是将文件翻到第一页。
“重新改。”他说,像给出审判。
散会时,林漾没有回头。她知道这场仗还没开始,她也绝不会再退一步。
刚走出会议室,黎音追上她:“你还好吗?”
林漾停下脚步,转头看着她:“我看起来像不好吗?”
“像,”黎音皱眉,“你眼底全是火。”
林漾笑了笑,眼角那点湿意很快被风吹干:“有火才不会被他压死。”
她回到工位,还没坐下,就收到了珩远集团的反馈邮件:对提案改动方向提出三项修订意见,并要求在两天内提交新的呈现方案。
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,忽然明白,这不止是工作。
这是季珩的“回礼”。
他用最公事公办的方式,重新审判她,打碎她的自尊、她的坚持、她所谓的成长和重生。
他想让她知道,在他面前,她依然什么都不是。
但她不会认输。
晚上,她拖着电脑去了咖啡馆,重新开始整理资料。窗外的雨又开始下,灯光照在玻璃上,映出她专注的眉眼。
凌晨一点,她收到秦茉发来的一张照片。
照片里是一封信,上面是熟悉的笔迹。
秦茉留言:“你家旧信箱,今天有人偷偷塞进去的。我看了一眼,没拆。你要我寄给你,还是你自己来看?”
林漾盯着那封信,忽然感到有点冷。
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季珩的把戏,也不确定这封信会不会再次将她拖进泥沼。
但她知道,她必须面对。
第二天下班后,她去了老宅。
那是她曾住了四年的出租屋,如今换了房东,门口的绿植也不见了。
她掏出钥匙,还能开门。屋里陈设已全然不同,但空气中依稀还有过去的气息。
那封信静静躺在客厅的茶几上,像某种等了很久的证据。
她坐下,撕开信封,展开纸张。
笔迹熟悉,却不是季珩。
那是季珩母亲的字。
“林漾,如果你看到这封信,说明我已经没有机会亲口说出这些话。我欠你一个解释,也欠你一个道歉……”
字迹在灯光下有些晃动,林漾的手也跟着发抖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准备好听这些话了,但眼泪却在看到第一行时,就悄无声息地落下来了。
手机屏幕亮起,是黎音的微信:“今晚的董事会直播,你看了吗?季珩,当众退了他父亲给的股份。”
林漾怔住,指尖一点点握紧。
她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熟悉而骄傲的脸——他退股份?那是他等了七年、最接近掌控权的位置。
她想起昨晚他说的那句话——
“你以为你赢了?”
她忽然有些听懂了他的意思。
3 你想赢我,得先舍得输
林漾读完那封信时,窗外已经天黑了。
茶几上的那盏小灯洒下一片温黄,她坐在旧沙发上,手里攥着那张信纸,指节因为用力泛白。
信很短,只有三页,却像是一场剖腹般的告白。
季珩母亲写道,那年她得知儿子要娶一个“出身普通、家庭背景不明”的女孩时,曾一个人去看了林漾一眼。她没说话,只站在大雨里的便利店外,看着林漾推着购物车给租屋里的老房东买酱油和鸡蛋,还顺手帮陌生人拾起掉在地上的伞。
她说,那一瞬,她就知道,林漾是个好女孩。但她同样知道,季家不会接受她。
信里并没有明言什么操作,只写了一句:“我做了错事,断了你们的路。对不起。”
林漾看着那行字,眼泪在眼眶里滚了很久,最终还是没有掉下来。
不是因为不痛,而是因为早就习惯了这种无声的疼。
她从信封中抽出最后一页,上面还有一行笔迹,是用蓝色水笔写的。
“他是个骄傲又固执的孩子,他不会解释,也不会低头。但你要知道,他做出过选择——只是你没看见。”
林漾靠在沙发上,闭上眼。
那年雨夜,她站在季珩的门口,淋得浑身湿透。她等了整整一个小时,他才开门。她把项链丢在他面前,说:“我们到此为止。”
他没追,也没留。
她以为,那就是答案。
但现在回头看,那时候他身边空无一人,那串项链,被他悄悄收起,一藏就是五年。
他到底有没有爱她?
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遍,也否定过无数遍。可如今再想,她忽然不想再问了。
因为无论他当年爱没爱,那些没有解释的沉默,已经把一切亲手毁掉了。
第二天清晨,林漾回到公司,便接到黎音通知:“甲方要你今天下午三点去珩远,做最终提案沟通。”
林漾神色淡淡,点了点头。
下午两点四十五,她准时抵达珩远集团总部。前台早已接到通知,带她一路直上顶层。
会议室的门半掩着,林漾推门而入,看到季珩正站在落地窗前,背对着她。
阳光将他轮廓拉得很长,整个人像一座孤岛,冷而沉默。
“来得挺准时。”他没有回头,语气淡得像个旁观者。
林漾将资料放在桌上,“不想浪费时间,季总不是喜欢高效吗?”
他终于转过身,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秒,随即落在桌上的文件上。
“这是新的提案?”
“你要的情绪锚点、情境故事,还有你觉得缺失的‘灵魂’,都在里面了。”她语气平稳,眼神清澈,“你可以挑刺,但别再绕圈子。”
他拉开椅子坐下,翻看文件,几页之后,忽然抬头:“你这次写的文案——有点像你以前的风格。”
“我早就不是以前了。”她笑得淡然,“只是想起了一些,不想再压着。”
“想起了什么?”
林漾盯着他:“想起了曾经我怎么一次次讨好你,却换来一句‘你太情绪化了’。”
他低头,指尖按在纸面,默了一瞬,“那时候,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。”
“所以就选择不回应?”她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压迫,“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后说分手吗?”
季珩看着她,眼神沉沉:“你说是因为累了。”
“不,”她看着他,像是终于等到这个机会,“是因为我终于明白了,我在你心里,始终不是唯一。”
季珩沉默半晌,缓缓站起身:“你现在知道真相了,还会觉得是这样吗?”
“知道了又怎样?”林漾站起身,对峙般迎上他的目光,“你觉得我会感动?你觉得我会回头?”
他抿着唇,眼神一寸寸收紧。
她轻声道:“不是所有人,都能一错再错。你想赢我,得先舍得输。”
他身形一滞,嘴角像是动了动,但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林漾转身离开,步伐从容。
她走到电梯口,正好迎面撞上秦茉。
“你怎么在这?”林漾惊讶。
“我来拍一组楼顶航拍图,”秦茉眨眼,“顺便等你。”
林漾一笑:“你还真是无孔不入。”
“刚刚碰见你家那位秘书小姐,嘴角都要抽筋了。”
“她那是忍着没爆炸。”
“你和季珩谈得怎么样?”
林漾按下电梯键,顿了顿才开口:“我把该说的都说了。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。”
“可惜了,”秦茉叹气,“你那么爱过他。”
林漾低头,轻轻笑了笑:“正因为爱过,所以才知道,不能再回去了。”
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,门缓缓打开,林漾走进去,转身,眼神透过玻璃,看向远处那扇关上的会议室门。
她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。
像是放下了什么,也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。
但无论怎样,她都知道,那扇门,她不会再敲第二次了。
她离开后不久,会议室里,季珩仍站在原地,一动未动。
阳光渐渐斜下来,他手里那份提案被他翻阅得微微卷边。
他低头,看着纸上那一句文案。
“你以为你赢了,是因为我终于不争了。”
他把那页撕下来,轻轻放进口袋,像是收藏了一段,无法回去的时光。
4 你有没有后悔过,那天没追出来
林漾把那张撕下的纸重新贴回办公桌前的白板上。
“你以为你赢了,是因为我终于不争了。”
她看着那行字,没发一言。办公室的玻璃墙上映出她的身影,剪影冷静,像是压住了所有汹涌的情绪,只留下表面的一片寂静。
接下来的几天,她几乎是把自己埋进了工作里。
整个创意组都在加班准备下一季度竞标提案。林漾一边处理外部客户反馈,一边压着内部人事调整,忙得像个没感情的机械装置。
她把所有关于季珩的记忆收进一个虚拟的盒子,不允许它有半点泄漏。
但人心从不是可以清空重启的程序。
那封信,那串项链,还有他在会议室的沉默,像是蛛丝般缠绕,白天不显,夜里发疼。
第五天下午,黎音忽然走到她桌前,递给她一封信。
“有人让前台转交给你,说是私信。”
林漾接过,没拆。
“谁送的?”
“没留名,但前台说,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。”黎音顿了顿,“穿着很贵。”
林漾心里猛地一紧。
她回到办公室,关上门,才小心拆开信封。
依然是那种泛黄的信纸,上面字迹熟悉而娟秀,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笔风。
这次,落款是“林姨”。
林姨是她母亲生前最要好的朋友,后来成了她成年后唯一的“亲人”。信很短,只有一句话:
“有人找过我,说想要当面跟你谈谈关于那年分开的真相。”
没有署名,没有时间地点,只有一个手机号码。
林漾盯着那串号码看了许久,最后没有拨出去,而是发了一条短信:“我想听你亲口说。”
对方几分钟后回了一条地址,是一家她从未去过的私房菜馆。
晚八点,林漾按着定位找到那间餐厅,进门那一刻,她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人。
是季珩的父亲,季衡。
她站在门口足足三十秒。
曾经她无数次设想,如果再见到他,她会说什么,是质问、是咒骂、还是嘲笑。可这一刻,所有台词都堵在喉咙口,像是吞了一块滚烫的铁。
季衡看着她,点了点头,示意她坐。
“谢谢你愿意见我。”他说,语气平静,“我知道你应该不愿再和我们季家有任何牵连。”
林漾坐下,垂眸看着桌面:“那你找我,是为了什么?”
“不是为了你,”他顿了顿,“是为了他。”
林漾轻笑:“你现在开始替你儿子说话了?五年前你不是这么做的。”
“是我让他做了选择。”季衡说这句话时,竟然没有回避,“我说,如果他还想要继承权,就必须放弃你。”
林漾没有说话。
“那时候他已经签好协议了。”季衡继续,“但我没想到,他当晚就去找了你。”
她猛地抬头:“他根本没来。”
“来了。”季衡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,“是我拦下的。”
那一瞬间,林漾仿佛被什么击中了。
她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,连呼吸都一时失了节奏。
“他说他要去找你,哪怕为此被逐出董事会。”季衡拿出一张纸,是当年的酒店监控截图,画面模糊却清晰能辨,那夜她离开的背影,以及出现在酒店外的、狼狈不堪的季珩。
“你有没有后悔过,那天没追出来?”季衡忽然问她。
林漾死死咬住牙关,指甲陷进掌心。
她不知该怎么回答。
她记得那晚她走得很慢,等了很久。等到心碎成渣,才终于不肯再回头。
可她不知道,他来过。
他是真的来过。
她站起身,声音很轻:“这些年,他从来没有告诉我过。”
“他觉得说出来,只会让你更恨他父亲,而他不想你活在怨恨里。”
林漾站着,没再说话,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餐厅的。
夜风扑面而来,她深吸一口气,却怎么都压不下心跳。
她想起自己在旧屋前等的那个小时,在门外站得发抖,在出租车里哭到发不出声音。
那时她觉得自己被彻底放弃了。觉得他不爱她了。觉得所有坚持都没有意义了。
可现在,她才知道,她只是错过了一个转身。
她拦下出租车,上车后手指有些抖。
司机问她去哪儿。
她沉默半晌,才轻声说了个地址:“珩远集团。”
车灯穿过一条条交错的街巷,落在她脸上。
她不确定自己去找他是为了什么,是为了问清楚,是为了说再见,还是……只是想看看,他现在,是不是还在等她。
灯红酒绿的夜色里,出租车停在高楼下。
她走下车,远远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。
他穿着一身黑,手里拿着手机,一直低头不动。
她走近几步,才听见他在说话,声音很轻,却清晰。
“……她应该不会来了。”
那语气里的失落,让林漾忽然就有些哽咽。
她深吸一口气,叫了他一声:“季珩。”
他猛地抬头,眼里一瞬间掠过复杂得近乎狼狈的情绪。
她看着他,忽然问了一句:“如果那天我没走,你会跟我走吗?”
他喉结滚动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。
“我已经把行李都放在了门口。”
5 我把行李放在门口,可你没回头
季珩说完那句话的时候,林漾站在原地,整个人几乎失去了反应。
他的声音低到听不清,却又像一颗钉子,重重钉进了她的心口。
“我把行李都放在了门口。”他像是在回答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我以为你会回头。”
林漾盯着他,眼睛里浮起一层水雾。她很想开口,说一句什么。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,沉得发不出声。
季珩抬起头,眼神里有她熟悉的那种克制。那种五年前她无数次试图撕开的情绪,如今依然被他小心地藏在骨缝里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说。
他这句“对不起”,她等了太久。
可真听见的时候,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,反而像是扯开了一道伤口,让早已愈合的疤再次渗血。
林漾终于开口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“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”
“我以为你不会在乎。”他说,“你离开的那天,我从来没见你哭,也没见你回头。”
她一怔,接着轻轻笑了:“我当然不会让你看见。”
她那时候哭得像个孩子,蹲在出租屋楼下,不停地发抖。可她就是不肯给他发一条消息,不肯打一个电话,不肯求一句挽留。
她说过,只要他不来找她,她就不会再回头。
她赌的不是他的爱,而是她自己的底线。
季珩向前走了一步,低声问:“那现在呢?”
林漾看着他,喉咙像哽住了。
她现在还能回头吗?
她已经用了五年,把爱他这件事硬生生磨成一场沉默。
她问:“你知道我这些年,是怎么熬过来的吗?”
他没说话。
“我花了三年戒掉梦里喊你名字的习惯。”她垂下眼睫,“第四年开始,我不再去我们以前常去的地方,第五年,我终于不再想你了。直到你突然又出现了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”
她抬起头,声音平静:“季珩,我真的走出来了。”
季珩眼神轻微地颤了颤,喉结滚动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他明白她在说什么。
她不是恨了,而是放下了。
那比恨还要更难堪。
林漾走上前一步,和他只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:“但我今天来,不是为了重来。”
“那你是为了什么?”
“为了让我自己死心。”她轻声说,“我以为这些年我还有遗憾,后来我才明白,真正遗憾的,不是我。”
她顿了顿,眼神里忽然多出一丝坚定。
“我没回头,是因为我知道,你不会追上来。可你放下行李,也没有告诉我。”
季珩闭了闭眼,像是在极力压制情绪:“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。我怕你不肯听,也怕你听了会更恨我。”
林漾轻轻摇头:“你始终不懂,真正让我失望的,从来都不是你没爱我,而是你明明爱,却不敢承认。”
他沉默地站在那里,指尖微微颤着。
她说得没错,他怕。他怕承诺了以后不能兑现,怕她知道真相后会痛恨他,怕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,她也跟着一起跌落。
可他忘了,她愿意陪他跌落,只是不愿被丢下。
林漾望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:“这件事到此为止了。”
“我们之间,真的结束了。”
他猛地抬头,想说什么,却终究没说出口。
林漾朝他点了点头,转身走了。
她的背影干净利落,没有丝毫犹豫。
他站在原地,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,才后知后觉地冲了出去。
电梯门正好关上,最后一眼,他看见她站在里面,低头看着手中的那封信,神情安静。
他站在原地,像一个输得彻底的赌徒。
他早该知道的,她不是不会回头,而是再不会为他停下脚步。
她用五年的沉默,终于把这个人,从心口里剔了出去。
那一晚,林漾没有回家。
她一个人在城市另一头的旅馆住下,房间很小,床边还放着没用完的毛毯,像是上个客人留下的痕迹。
她靠在床头,打开手机,看了一眼那串陌生号码,又看了一眼那张模糊的监控截图。
她忽然有些想笑,又有些想哭。
她曾经拼了命想抓住的人,如今就站在她面前,她却一句“我们结束了”说得比谁都干脆。
可她自己知道,她并没有不痛。
只是比起再一次爱他,她更怕再一次看见自己低声下气的样子。
她一夜未眠。
第二天清晨六点,林漾把那封信和项链一起封进一个信封,快递给了自己在公司前台登记的新地址。
她给自己留了一个告别的仪式。
一个彻底告别过去的方式。
当天下午,公司组内发布新的人事通告:林漾正式调任创意组副总,进入核心战略项目组,职位向上兼顾创意与公关统筹。
她接到任命电话时,正在会议室整理资料。
“你不用答谢我。”黎音在电话那头笑着说,“你能走到这一步,是你自己熬出来的。”
林漾握着手机,轻轻应了一声:“谢谢。”
她想说的,不只是谢谢职位。
还有谢谢这些年,没人替她走过这段路,也没人替她犯过这些错。
她能熬过去,是因为她知道,她值得更好的人生。
而不是一段,不敢追的爱情。
6 原来最难的那一步,是走回来
林漾升职的第三天,集团召开季度总结会议。
她穿着一套灰蓝色职业裙装,端坐在主席台前排,听着上级汇报战略方向调整,面无表情,心思却有一半飘在窗外。
阳光很好,天色明亮,整座城市都在光影里慢慢翻页。
会议中段,助理递过来一张纸条,是集团执行副总留给她的短讯:
“珩远董事会提前两小时,季珩将缺席会议,董事长空降主持,疑有重大变动。”
林漾微微一顿,神色一瞬间有些冷。
她没有再看纸条,而是将它收进口袋,继续低头整理手边资料。
结束会议已近傍晚。她独自站在茶水间,泡了一杯绿茶,正准备转身离开,却在玻璃门倒影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季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门口,神色沉静,不言不动。
林漾没回头,只是慢慢地放下杯子:“你不是该在董事会?”
他走近一步,语气低哑:“我退了。”
她怔了一下,才转身望向他,目光里是掩不住的错愕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放弃了继承权,把手上所有投票权和股份都转让了。”季珩看着她,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,“我离开珩远,从今天起。”
林漾的手指在杯沿停顿了半秒,才慢慢松开。
“你为什么做这个决定?”
他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沉默良久。
“因为我终于明白,我要的不是赢。”他的声音很低,却一字一句,“我要的是你。”
林漾盯着他,没说话。
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,闷痛得毫无预兆。
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维持平稳:“你这些年为那个位置付出了多少,你很清楚。”
“可我更清楚,我输了你。”
他的眼神里没有以往的锋利,只有一层说不出的疲惫。
“我走上这个位置,从来都是为了证明我能行。可我一路走得太快,回头时才发现,你已经不在原地了。”
林漾喉咙紧了紧,低声道:“你不是为了我而退的。”
“不是,”他点头,“我为我自己退的。”
她没有再接话,只是把茶端起来喝了一口,掩住了所有表情。
季珩望着她的侧脸,那种淡漠从骨子里透出来,像一堵封死的门,让人再也进不去。
“我不求你原谅。”他开口,“也不指望你回头。”
“那你来,是为了什么?”
“为了告诉你,我愿意重新开始。”他说,“不是和你,是和我自己。”
她一瞬间仿佛听懂了什么,心里有个角落被悄悄触碰了一下。
她点了点头:“你终于长大了。”
他说:“是你让我长大的。”
那天晚上,林漾回家很晚。
她坐在床边,把那封季珩母亲写的信又读了一遍,字迹依旧清晰,情绪却已经沉淀。
她忽然明白,真正的放下,不是把那个人赶出生活,而是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曾经所有的遗憾。
第二天,她如常去上班,却在公司楼下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。
季珩靠在车门旁,手里提着一袋豆浆和两根油条,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,两人还在公寓楼下争论“甜豆浆和咸豆浆到底哪个才配早点”的早晨。
林漾愣了一下:“你怎么在这?”
“今天早上路过你家门口那家早餐摊。”他抬眼看她,语气像是聊家常,“突然想起以前你总嫌我喝咸豆浆没味道。”
林漾接过那杯豆浆,眉眼间却带着轻笑:“你是来叙旧的?”
“不是。”
“那你是来……?”
“来看看我能不能重新学着陪你。”他看着她,认真道,“如果你还愿意走一段,就一段。”
林漾没有立刻回答。
她低头喝了一口豆浆,咂了咂嘴:“你还是加了太多糖。”
“这次我不会改了。”
“嗯?”
“我会坚持自己的口味,不再把喜欢的东西改得不像样,只为迁就别人。”他顿了顿,“包括你。”
林漾看着他,忽然笑了。
那个总想把她变成他理想里模样的男人,终于开始学会尊重她原本的样子。
他失去她一次,现在终于明白,有些人不能被妥协换来。
她走进公司前,轻声说了一句:“走一段路,不代表回头。”
季珩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你不怕我中途又不想走了?”
他看着她,语气轻而坚定:“这次我陪你,就算你不走了,我也坐下来等。”
林漾没说话,进了电梯。
镜面里她的侧脸柔和,眼神不再坚硬,像是藏了一丝久违的微光。
季珩站在原地,手里那杯甜豆浆渐凉。
可他知道,这次不是她走开了。
只是她需要一点时间,等她准备好了,再伸出手。
如果那个时候他还在原地,那就是他们新的开始。
而这一次,他会一直在原地。
7 我没再等你了,可你还是来了
秋天终于冷下来了,天亮得晚,风也变得硬。
林漾清晨站在阳台上,看着城市在清冽空气中醒来。她的手心握着一杯温水,指尖却是微凉的。
半个月前她刚接手一个跨品牌联合推广项目,是她职业生涯里第一次主导双头并行合作。她以为会很难,但没想到,一切竟出奇地顺。
她清楚地知道原因。
因为季珩退场了。
他彻底交出了珩远的掌控权,也没有再介入任何与她有关的项目合作。就像他当初说的——不是为了她,是为了自己。
她尊重这个决定。
也接受了那个选择。
只是,她没想到,他真的说到做到。
半个月,她没有再见过他。也没有再收到一条消息,一个电话,一句“在吗”。
就像他真的明白了她的界限,从不越雷池一步。
可她也没想到,他竟然能忍得住。
那天项目预热阶段结束,林漾加班到很晚。离开时已是夜里十点,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只留一盏昏黄的灯。
她拎着包走出玻璃门,风一吹,衣角飘起。她低头裹紧外套时,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“你还真是越来越能熬。”
她抬头,看见季珩站在不远处,身上是她从前送给他的灰呢外套,像是从旧时光里穿越而来。
林漾没笑,也没走过去,只站在原地问:“你怎么在这?”
“顺路。”他低头看了眼手机,“你下班的时间,我大概还记得。”
“记得有什么用?”她淡声,“我们早就说清楚了。”
“我没打算说不清。”他抬头看她,语气平稳,“只是有些事,我还是想让你知道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我去你家楼下的早餐摊,老板说你最近开始吃咸豆浆了。”他笑了笑,“你以前明明嫌弃那种味道像洗锅水。”
林漾挑了下眉:“那你呢?你还加糖吗?”
“早就不加了。”他摊开手,“人嘛,总得学着往前走。”
她沉默片刻,目光落在他指尖。他的手骨节分明,干净清瘦。她记得从前那些深夜,他就是用这双手一遍一遍替她擦干眼泪。
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,递过来:“上次你给我的那条项链,我找人修好了。线断的地方换了个扣,虽然不太一样了,但……也不容易再断。”
林漾接过盒子,没打开,只低声说了句:“谢谢。”
“我知道你不需要我再还什么。”他看着她,语气轻得像风,“可我还是想还。”
“你知道我已经不等你了,对吧?”她抬眼看他,声音里没有责备,也没有怨。
只有平静。
他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
“可你还是来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他轻声道,“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再回头了,但我还想试试看,我能不能一步一步,走到你身边。”
林漾望着他,眼底终于有了些温度。
“你知道我们不可能像以前了。”
“我也不想像以前。”他笑了笑,眼角微微有了褶皱,“我只想像现在。”
“现在是什么?”
“是你不再躲着我,我也不再试图追赶你。我们只是——并肩走。”
林漾没回答,只是缓缓走到他身边。
街灯落下来,两个人的影子靠得很近。
她望着路灯下泛黄的光晕,忽然开口: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吗?”
“记得。”他点头,“你摔门,我追出去,结果你走太快,我一脚踩空,扭了脚。”
“我当时回头看到你坐在地上,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。”
“我以为你会说对不起。”他笑,“结果你扶我起来,第一句是:你怎么这么笨。”
林漾低头笑了:“现在想想,那时候的我们,还真是挺傻的。”
“但那时候我知道,你眼里只有我。”他顿了顿,“后来我越来越怕你不再只有我,于是就开始藏,开始躲,开始什么都不说。”
她没有回应。
只是轻轻开口:“我希望现在的我们,能像那天你跌倒后我扶你起来那样。什么也不问,什么也不追,只是伸手。”
季珩看着她,目光有些热。
他缓缓伸出手:“现在可以了吗?”
林漾看了他一眼,眼神不躲不闪。
她将那只手握住,指尖落在他掌心。
“我们不回头。”
“好,”他答应,“我们不回头。”
灯光温暖,风穿过长街,夜色渐沉。
他们并肩往前走,影子一前一后,安静又长。
城市这么大,人这么多,曾经她以为不会再见。
可他还是来了。
她也没有再走开。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17:54:42